搬离宿舍收拾行李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一张大一那年语文课要求手写的作文。读完发现已经完全没有印象,那种感觉又欣喜又惆怅。修改了一下,加上了标题,放在这里。

有人问起时,我总说我来自广州,但我又始终觉得,江苏中部那个叫做生祠的小镇才是我的故乡。生祠镇坐落在长江北岸,归属靖江市管辖,长江在此处向南突出,也让生祠镇成了江北的南大门。

因为跟着父母定居在广州,每年只有长假才有机会回一次家乡。每次回家,我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屋后的河,那河很短,也没有名字,但却在此处不知陪伴了家里几代人。在岸边看去,河里常歪斜插着挂网的竹竿,将河分成了零碎的几部分,岸边每家的跳板,把河水和人家联系起来。冬季时,河里有时漂浮着冰,夏季时,河里可以看到游动的鱼。老宅的北门正朝着河,南北门一开,湿润的微风便会裹挟着泥土与竹叶的气息,拂过屋内的方桌与香台。我喜欢一个人站在河边,或是看着清晨雾气氤氲中,一切朦朦胧胧,或是看傍晚夕阳余晖下,竹林光影斑驳,目光追随着那缓慢向东流去的河水,幻想着我的祖辈是否也曾像我一样在此伫立沉思。

但他们应该不会吧,从我祖父身上就能看出,他们肯定没我这般清闲。祖父经营着家里那几亩田地,按着农时春播秋收,与祖母一起将父亲送上了大学,父亲最后选择了留在广州发展,带上了祖母一同去广州照看年幼的我,但祖父坚持要守着「家」。自那以后,分离成了常态,团聚成了奢侈的欢愉。我跟着父母去了广州,上广州的学校,拼命打进广州的圈子,忙碌的生活已经将青瓦白墙的江边小镇挤出了我高速运转的大脑,想着回家看看那河的念头,只有在卧床难眠的时候才会出现。后来,我们在广州迎来了我的胞弟。今年过年时,我对他说:「我们马上就要回家啦。」他却困惑的回答我:「我们的家不就在广州吗?」无可奈何,对于那个小镇,我们似乎真的更像过客。

现在我只身一人来到了北京,北方的寒冷干燥,更让我想起了温湿多雨的故乡。那条承载着我多少记忆的无名小河,一定还在安静而固执的缓缓流淌。靖江有闻名遐迩的名贵江刀,但我始终觉得不及那条河里新捕的鲫鱼鲜甜可口;生祠有岳飞解袍上马赠白袍予百姓的佳话,但我始终认为不比那河见证的家史那般引人入胜;靖江如今船厂林立造船技术名列前茅,但再也没有使我如幼时见到祖父用河边的竹子打出一把凳子之后那般折服羡慕。

这就是家乡的河,狭窄却见证着一方土地的发展沿革,短小却勾连着远方游子的乡愁,没有名字但能让我铭记一生。它流淌在我的心底,是我的血脉,亦是我的热泪。